夜市
在我上一次回家的时候,北门已经被扒干净了。这里即将建成附中的新校区和一个很大的花园。我站在工地上看着这么巴掌大的地方回想起过去这里居然挤着100家画室和两个高中,不由得感叹原来我一直身处赛博朋克而不自知。
北门的夜市里有很多好吃的,有烧饼夹里脊,店主在2006年的时候靠1.8一个的烧饼里脊一天可以挣2000块钱。有两家炒饭摊,店主熟练的把鸡蛋,腊肠,新鲜的黄瓜胡萝卜汇在一起,翻炒出锅,加上辣椒油,陪我度过高三。有一家很好吃的鸡蛋饼,饼很一般,酱绝了,可惜老板最后学人家去做手抓饼,换了饼换了酱,生意垮了。
宋姐土豆粉,谈恋爱圣地,2008年,一碗8块钱的土豆粉应该是北门最贵的食物了。这里见证了我的每一个女朋友,宋姐,我的知心大姐,从来不出卖我,即使我一晚上带两个不同的女孩子来。三十四岁,未婚,不打算结婚,搞钱,她说,男人没啥吊用,只会骗钱,你不要学他们。
在我当老师的时代宋姐隔壁来了一个南方人,开了一个拉面馆,说是卖拉面,其实什么都卖,各种盖浇饭做的太绝了。我在19岁之前从来不吃蔬菜,拉面馆老板把我挑食治好了。
这些店铺是消失的最快的,北门夜市拆迁的消息一出,这些充满我回忆的外乡来客就集体消失了,剩下的本地老板们大多已经拿到了拆迁款,草草的收拾着行李,他们的孩子们大多心不在焉的炒着食物,维系着食客和饭馆之间的是仅存的一点契约精神。
常吃的粉鸡店老板向我打听出国留学的花费--刚拿到了五百多万的拆迁款,想送孩子出去见见世面。他们迫不及待地要搬去安置房里,大概会在周围开一个餐馆,几个孩子在街口抽烟,他们正在计划说服家里同意他们开一个网吧。
也听说了一些别的,比如谁家还没拿到拆迁款,儿子赌博就已经把钱输光了。倒也不稀奇,大家突然财富自由了,除了赌好像也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刺激自己。
在孤零零的角落里有一家刚开的格拉条店,店主是颍上人,从县城搬上来,幻想着可以开始新生活,交了一年房租,其实这房子两个月之后就要拆了,房东还时不时的过来催缴押金,否则断水断电。
在我生活了二十五年的街道上,我第一次跻身在这么多的百万富翁之中。凌晨一点,他们骑着电动三轮车迫不及待的离开,街上回荡着机械而重复的声音
请注意,倒车。
请注意,倒车。
请注意,倒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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